過山車 - HKIFF 2012後記 - 不是太差

血腥、露骨這些傳統的三池祟史keywords，在《一命》裡是收斂得多；即使瑛太那場「竹刀切腹」，只論視覺已算是保守，然而令我們不敢看完整場的是因為瑛太入木億萬分的演出——天殺的用竹刀切腹呀！我呢，是在他斷氣後才敢戴回眼鏡……深近視也有好處。（苦笑）

情節非常簡單，九成以上情節都可由起初就估計到：江戶年代，大量武士淪為浪人。山窮水盡，不少人鋌而走險，往大戶藩主家假意切腹，巧取金錢，好讓爛命能苟且下去，多生存一口氣……接下來就是，可以省過去的慘情故事……才怪！年輕浪人千千岩求女（瑛太 飾）家徙四壁，妻兒病重，不幸遇上冷血藩主（役所廣司 飾），最終痛苦萬分地死去。千千岩岳父津雲半四郎（市川海老藏 飾）一夜間失去全部家人，傷心慾絕下往藩主家去，轟烈的帶著千千岩的恨跟「保護」武士道的藩主對質，以一把道場木刀跟數十個武士撐到最後。

「唓！咪又係呢啲。」沒錯，《一命》的確是「又係呢啲」，加上名譽VS人性這老掉牙題材，五個字就可概括：「反思武士道」。但請記住原作《切腹》（小林正樹）是1962年的代表作，而故事中的江戶末代，就正是粵語長片那種「貧賤夫妻百事哀」的時代舞台。

本來就是這樣的一套時代劇，以3D處理過後增強了空間感，不玩poke your eyes out的3D gimmick反而更令人有如置身其中，配上灰與白的主色調、坂本龍一似有還無的配樂，整個故事的悲情就彷彿在底層緩緩蘊釀，待「家破人亡」一刻昇至最高點，戳破淚腺，同場朋友哭得眼也花了，自己也密密拭淚水，腦海裡同時大聲疾呼：「去你的武士道，本來他一家是有救的！」精神負荷幾乎要到臨界點。想不到那淡然的視覺處理竟可如此煽情，三池也有要你哭死的時候呢。

整套《一命》除了沈重就是沈重，跨過「竹刀切腹」，看過千千岩的悲情故事，來到庭院一場，飾演津雲的市川以他那壯厚的聲音高呼：「難道你們就沒有一點人性嗎？」，津雲視死如歸的心情終於明明白白地揭示出來，跟初出場時帶點頹廢的平靜，還有藩主不為所動的表情，形成強烈對比。最後，代表武士道形式化的盔甲伴著津雲重傷塌下，然而在他死後藩主又把它重新回復原貌，原來都只為討好君主。完場一刻，不禁問一句「只有表面的武士道，是哪門子的武士道？」

值得一提是市川的窮武士形象很亮眼。這個歌舞伎出身的演員，戲內中氣十足，以一敵十，實在好難想像他本人曾因醉酒鬧事而成為一時話題。但我的注意還是放在瑛太身上，單是他的呻吟已叫人非常難受，我跟朋友都以不同形式迴避直視螢幕，現在回想都有點不舒服呢……

後來好奇，找了原作《切腹》的開場來看（還好是黑白片），發覺「三池版不及原作」之說不無道理。兩者在開首由舖排以至剪接幾乎是孿生成品，但問題出在哪？Youtube那小小的顯示屏帶出的張力竟比Grand Cinema的3D銀幕更強。是配樂？是黑白片的質感？同樣是一組庭院空鏡，《切腹》的開場比《一命》來得緊湊——說的是種感覺，《一命》在「瑛太那一場」以前都是太過平淡，幸而之後「anti-三池」式的內斂煽情反帶來驚喜。對比另一翻拍時代劇《十三刺客》，《一命》倒是有點失色，但靠著各人的演技和其他技術處理，算是補完了劇本的不足。

（七之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