過山車 - HKIFF 2012 後記 - 武士的浪漫

假如說《一命》是那種不願翻看的電影，同是翻拍1963年工藤榮一的同名經典——《十三刺客》大概是另一回事。

故事比《一命》更易說明白，就是「革命系武士聯手暗殺候任暴君」。長版如下：幕末年代，將軍德川家慶弟弟齊韶（稻垣吾郎）即將上任老中（幕府官職，負責統領全國政務），惜此人是個絕對的暴君，女的姦，男的殺。重臣土井利位（平幹二朗）暗中下令島田新左衛門（役所廣司）召集人馬，暗殺齊韶，以救天下於水深火熱。最後島田組成13人武士集團，集各高手於一身，於齊韶回江戶路上佈下天羅地網，誓要致齊韶於死地。

咦？故事有點……這個容後再談。（笑）

Programme的介紹第一句就相當吸引：「Cult片大導改邪歸正，交出拍案驚奇的一部精彩傳奇作」。三池的血腥邪典風格早已有聞，2003年《殺手阿一》單是故事簡介已叫人「驚都要睇」。當然啦，看過簡介後我只聯想到「血肉橫飛」四個大字，至今也不敢看。幸而大三那年找到奇幻系的《46億年の恋》（2006年），才有機會一窺邪神之作。嗯，很對胃口。

上映前一天收到電郵通知《十三》被定為三級電影，已有心理準備有重口味場面。果不期然，開場（又）有切腹，前段亦來一個被齊韶割舌頭、斷四肢的叛臣之女。一個全身鏡，再close up她七孔流血（有口水）、含著毛筆寫出意為「斬盡殺絕」幾個大字，如此衝撃，放上大劇院的大銀幕，加上劇院的強勁音響，還真過份震撼。土井讓島田見識到齊韶的殘暴，終讓他負起重任，策劃暗殺行動。

事實上整齣《十三》就只有這一場令人反胃，可謂三池在正規中留下的個人標誌。其餘不是文戲就是武士對決，即使不斷的斬斬斬殺殺殺叫叫叫，但來得好爽快，接受程度低如我都看得很投入。《十三》的舖陳層次分明，角色描寫短小精桿，笑點穿插到位，加上不少針對山田孝之的服務鏡頭，根本就是大片格局嘛。《十三》用了不少時間交代齊韶的不仁和扭曲心靈，同時也為一眾角色著墨，靈巧地造出多而不亂的人物關係，當中尤以鬼頭半兵衛（市村正親）跟島田的矛盾關係最有看頭。

跟島田份屬好友的半兵衛，得知島田的刺殺行動，縱然明白主公不是統領天下的好人選，也堅持保護他至死。如果島田是代表正義，那半兵衛代表的就是身不由己的愚忠武士——島田一行出發前，半兵衛來找島田，有意無意說出齊韶回京路線的長度，有點是想以他人之手解決齊韶的感覺……半兵衛的故事，算是另一種方式的武士道反思吧。我一直猜測，最後會不會是半兵衛反過來解決齊韶（然後切腹，由島田當介錯之類）……幸而斬殺最終boss的重任還是落在島田身上啦。

《十三》在這個時候上映，「反抗暴政」的主題竟點中了時下令人沮喪的政治局面。事實上，最後齊韶VS島田的對話可真是來個全中：

齊韶：「所謂政道，就是有利於執政者，而普通人只可是下等的存在。」
島田：「制度再腐敗，人民還是可以反抗的。」

激動呀。

雖然放在任何地方也合用，但「候任主公」、「以寡敵眾」、「天下大亂」此等keywords……也太恰巧了吧？

最後也要說句稻垣演得很變態，同時亦很可悲。透過簾幕，觀眾如窺視一樣見到齊韶目無表情地把菜餚混在一起，拋下食具，像動物一樣的進食——他是個如同畜牲一樣的存在，無情，更無力。這個暴君背後，其實是個生無可戀、思想扭曲的可憐蟲。他做盡殘暴之事，期望有誰人來處罰他，一死解脫。可是下屬都「堅守忠貞」，始終不會動他分毫，然而當島田插他一刀，強烈痛楚反令齊韶恢復求生念頭。在泥漿中不斷掙扎，呢喃著「我不想死」的樣子令人聯想《Death Note》夜神月的「狗樣」下場……算是悲劇人物吧？

可幸最後也有兩個角色生還；山田飾演的新六郎有驚無險，然而伊勢谷友介的木賀小彌太……其實真是上天派來保護島田一行的神明啦！（笑）

（七之三）